十五歲那年的生日,儘管入夜後滂沱大雨,卻是金鐘佔領區人數的最高峰。當天一名公民記者經過,趁我未有察覺的時候,為我的青春與那夜留影。
不經不覺原來快將廿五,十年前一股熱血青春和憤世疾俗,在街頭上與很多素未謀面的香港人聚頭,曾一起痛苦灑淚,一起想像香港民主光輝的未來。對於剛升中四的我,要去佔領區一次,就要向家人說一次謊;那年說了很多次謊,學業成績固然也不攻自破。
傘運是如此實在地載存於我的腦海中。我記得設於每個石壆上的木板樓梯,記得遍佈傘村的毎個藝術裝置,記得寒冷中送到自修室的熱湯,記得放學後在帳篷裡倒頭就睡的日子,記得胡椒和汗水混合的味道,記得在龍和道逃跑時冒險回頭幫我撿鞋的陌生人,記得速龍從後追捕時猙獰的面孔和在天橋上的嘲諷。
經歷過國教和反新界東北後,又一場轟烈的公民抗命失敗告終,但在挫敗之中卻是我找到出口的源頭。我向自己呈明,希望自己可以為這片土地做得更多。於是我讓自己更投入於社會運動之中,培養自己建構論述的能力,認識香港本土意識;加入公民記者行列,召着紀錄香港社會角落的方向一步步進發。儘管後來離鄉升學,但作為香港民族一員的根早就牢牢地駐於心中,才會在異地作為少數時仍然執意表明自己香港人的身份,出現後來寫的文章和一個個在海外策劃的跨國示威行動,甚至成立以香港人為名為本的組織,繼續在外推廣香港人身份及社群的獨立性。
我的命運彷似已與香港的公民社會互相扣連,在那五年之間一直急促成長。直到反送中運動的源起,回首過來,才明白這一切都是傘運撒的種,才可以跟自己交待,雨傘並非失敗。
十年後,找幅鏡,提我我未變。
對於自己生於這個時代,我曾經憤恨。如今感激,見證過這場運動和香港公民社會最璀璨的日子,甚至悔恨下一代未有我的這份福氣。
但我一定會記住。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