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澤連斯基糾正特朗普的失言,引來特朗普「發爛渣」,他說澤連斯基只是「小有成就的喜劇演員」,欺騙美國,讓美國為一場不可能贏、本不應該開始的戰爭花了數千億美元;又指責他拒絕選舉,在烏克蘭的民調支持率非常低;他威脅澤連斯基最好迅速採取行動,否則烏國將不復存在。
這是一個正常的美國總統應該說的話嗎?以特朗普偏狹﹑豪橫的態度,在俄烏兩國關係上立場偏頗,那他主持的俄烏和談,還有達成好結果的希望嗎?
美國出現特朗普現象不是偶然的,特朗普的極右路線,正是對民主黨多年極左路線的反撲。民主黨自克林頓﹑奧巴馬到拜登二十年的長期經營,美國社會全面向左轉,中間雖然特朗普插了一腳,但其時他腳步未穩,用力有限。
及至特朗普被趕下台,滿心憋屈憤怒,又被民主黨從法律和人格上追殺,更加一肚子無名火。就在這樣的背景下,美國民意對民主黨的極左社會政策產生政治反彈,一大批右傾的保守主義選民集結起來,對特朗普寄予厚望,希望他回朝挽救國家的危機,這便是特朗普每出席公眾場合都人山人海,現場氣氛熱烈的原因。
民主黨容忍非法移民,執行激進的環保政策,又在性別問題上無節制改革,至少在我知道的這三方面,無疑走得太遠太急,這違背了美國普通民眾的意願,也使國家利益受損,社會陷入無休止的爭吵。今日美國意識形態對立,社會情緒火暴,其根源正來自左傾思潮的泛濫。
一個正常社會必有左中右三種組合,兩頭小中間大。左派是社會改革的推動者,是社會向前推進的動力。右派的保守勢力,雖然拖了社會發展的後腿,但右派對左派合理程度的抵消,卻是社會平穩發展的保證。當然,更強大的社會穩定力量來自中間的大多數。
美國行兩黨制,民主黨相對左傾,共和黨相對右傾,二百多年來輪流執政,互相理解和尊重,其間也曾發生過極左或極右的冒進,結果由國家固有的體制自我糾正,自我療癒,美國始終沒有偏離自己的立國原則。
不輪左派右派,都是秉持強大民意上台執政,民意是美國意識形態的主軸,也是美國政治的中流砥柱。民主黨的極左政策失民心,民意就要求右派掌權,來糾正左派的失誤,特朗普便是在這樣的時勢下取得第二次成功。
現在的問題是,特朗普挾著強大民意支持,帶著強烈的報復情緒上台,他一上台就追殺民主黨政治勢力,對傳統中立的行政機構動大手術,甚至波及高高在上的司法機構。這樣激烈粗暴的報復行動,使特朗普和痛恨民主黨的選民很痛快,但卻動搖了傳統社會的穩定。
糾正行政弊端,如果更理性﹑更有分寸地來做,本來是總統職權範圍內的事,也是有建設性的,但特朗普一肚子氣,又有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態,因此大動干戈,橫掃天下如捲席,拆解行政系統,挑戰美國司法獨立的體制,結果將動搖國本。
特朗普挾右傾的民意基礎,對民主黨全面報復,滿足少數極右選民的期望,但也可能有部份原本支持特朗普的中間選民,他們的政治訴求並沒有那麼極端,他們只希望糾正民主黨的極左政策,並不希望動搖美國的國本。這部份選民對特朗普混亂的極右政策反感,便有可能選擇退回中間部位。如果特朗普走得太遠,部份中間選民甚至可能再退回到左翼那邊去。
特朗普如果不節制,他的狂妄和粗暴會產生反效果,他的民意基礎將會流失,等到民意傾斜改變,他的局面就會不同。近日他上一任的副總統彭斯公開指責特朗普,說烏克蘭並没有挑起這場戰爭,是俄國發動了一場無端的野蠻入侵,造成数十萬人喪生,「和平之路必須建立在真理之上」。
相信會有一些理性的共和黨人,甚至特朗普身邊的幕僚,會開始擔心特朗普太偏激,背離美國自二戰以來的世界領導角色,背離美國的地緣政治利益,傷及美國的民主體制。
特朗普上台至今狂飇橫掃,民主黨似乎很安靜,這有點反常。民主黨不乏政治精英,有相當穩固的社會基礎,兩黨選民基礎差距相當有限,民主黨不至於沒有力量反撲。因此,我大膽揣測,民主黨可能有意讓特朗普充份表演,讓他孤軍深入,去到讓更多選民背棄的地步,然後在兩年後的中期選舉時一舉清算。到那時,如果民意翻轉,共和黨將失去參眾兩院的多數優勢,那時特朗普將變成弱勢總統。
美國政治的中流砥柱不是總統,也不是參眾兩院,是握有選票的美國人民。我們對美國人民要有信心,兩百年來的民主傳統,使他們有充份的理性去審視和監督自己的總統,他們在適當的時候會站出來說話,因為他們有選票,他們才是國家的主人。
特朗普不是美國的主人,更不是世界的主人,他再不收歛,會把一副好牌打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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