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讀者看了一篇解釋英語代名詞”You”字用法的奇文後，居然問我：川普到底有沒有指控烏克蘭發動戰爭？答案當然是有。這是common sense。
2月19日，即美俄會談翌日，川普在海湖莊園見記者，對於烏克蘭政府不滿未獲邀請參與會談，他說了以下一段話：
“I want to see peace. You know why I want? Because I don’t want these people killed anymore. I’m looking at people that are being killed, and they’re Russian and Ukrainian people but they’re people, doesn’t matter where they are from on the whole planet, and I think I have the power to end this war and it’s going very well but today I’ve heard ‘oh, we weren’t invited.’ Well, you’ve been there for 3 years. You should have ended it 3 years ago. You should have never started it. You could have made a deal.”
川普演說影片見此：
https://t.ly/5GvVQ
這段話最有「爭議」的地方，就是 “You should have never started it”（意思是：你們根本不該挑起這場戰爭）。這個 “You” 字承接前面 “we weren’t invited”的 “we”——川普顯然是模仿烏克蘭當局的怨言，「我們沒有獲邀」——看前文後理，按照common sense， “You” 怎可能不是指烏克蘭呢？
這個 “You”字，全球英語媒體（包括Guardian、BBC、NBC 新聞等）的記者是這樣理解，前英國首相Boris Johnson是這樣理解，甚至前美國副總統Mike Pence也這樣理解，他們都齊聲反駁川普老屈烏克蘭，想不到華文網絡竟有人咬文嚼字、東拉西扯，將簡單問題複雜化，替川普這句呼應俄國政治宣傳的蠢話辯護（注1），實在蔚為奇觀。
川普這次爆出驚人之語，我看他在片中一副漫不經心模樣，覺得純粹就是slip of the tongue，有意無意流露了內心所想。然而和談結果如何、俄烏之戰怎樣終局，平情而論，現在仍有待觀察，蓋棺才定論也不遲（剛看新聞，澤連斯基昨天跟美國特使Keith Kellogg又似乎談得不錯）——自2024年踏入九運後，世事必瞬息萬變，我幾年前在《蘋果日報》專欄已經寫過，長期讀者或有印象吧。
至於說 “You”字有時不解特定的「你」，而是泛指任何一人，倒是沒錯，這叫 “generic you” ，例如英語諺語：You can lead a horse to water, but you can’t make him drink.（你可以把馬帶到水邊，但無法強迫它喝水。）Generic you並非什麼高深莫測的修辭技巧，在不同語言的日常用法都有，甚至可上溯至拉丁文，如 “quid hoc homine facias”（你該拿這個人怎麼辦？），但 “generic you” 不是你說是就是，必須考慮脈絡，像川普上述的話就明顯不適用。
最後想說，本文只是以事論事，旨在澄清一個根本是非分明、本來無需澄清的語文問題而已。自十年前在《蘋果》寫專欄開始，我向來不談國際政治，除了因為那不是本行，我亦沒有興趣。但今天也想苦口婆心向川普支持者說：你可以認同美俄和談，但不必連普京聽了很高興的謬論也一併迴護，是其是，非其非就可以了。若連「烏克蘭挑起戰爭」、「You字不指烏克蘭」也相信，那「六四沒有死人」、「721白衣人保家衛國」又有什麼問題？
注
1
普京於 2024 年 2 月接受美國talk show主持人Tucker Carlson訪問時說：「是他們在 2014 年發動了戰爭。我們的目標是結束這場戰爭，而我們並沒有在 2022 年發動戰爭（It was they who started the war in 2014. Our goal is to stop this war. And we did not start this war in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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