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寫了關於「藥倍安心（Medisafe）」爭議的文章後，隨即收到多位讀者私訊：有人傳來潘同學的受訪影片，有人表示認識「潘阿媽」彭詠枝，給我講了很多可寫入現代「儒林外史」的有趣故事（這些恕我不便公開了），還有一位，就是「吹哨人」鄭曦琳（Hailey Cheng）同學。
Hailey是第一個公開質疑潘同學「請槍」的人，現為香港城市大學數學系二年級學生、計算生物學領域的本科生研究員，也是Google DeepMind於Google Summer of Code項目中的45位學生開發者之一。她憑自己的研究經驗推斷，像潘同學這樣的中學生，不大可能有資源和時間獨力研發「藥倍安心」。於是她鍥而不捨多方求證，最後竟揭發了一樁香港學界大醜聞。
然而當吹哨人的後果，就是承受排山倒海的網絡匿名攻擊及威嚇。以下是Hailey發來的訊息，講述她近兩月如何被滋擾：
// 本人於Threads曾收到來自匿名帳號的訊息，威脅將寄出律師信控告誹謗，更包含言語恐嚇，例如寫道：「You’ve no idea whose line you’ve crossed」（你不知道你得罪了什麼人）。更有攻擊言論針對本人的雙性戀取向，聲稱其與獸交無異，進行極端的人格詆毀。
此外，有Facebook專頁在公開本人的個人資料後，更發文恐嚇，暗示本人的吹哨行為會因「聖保羅男女中學與香港城市大學的密切關係」，而影響到本人的獎學金。更甚的是，有人盜用本人在新聞報導中的照片及姓名，建立了一個虛假的LinkedIn帳戶，並在個人經歷一欄中，惡意將本人標註為「性工作者」，進行人格詆毀。網絡上亦充斥著試圖貶低本人專業能力的言論，例如將本人獲選參與的Google DeepMind項目形容為普通「夏令營」（summer camp）。 //
這些無恥下流的匿名攻擊及滋擾行為，跟Hailey有理有據質疑潘同學「請槍」，當然不可同日而語。萬勿以為潘阿媽找人代工訂製女兒的參賽作品，只是「我阿媽都幫我做幼稚園勞作啦」那種小事。不，這樁醜聞不僅牽涉比賽倫理、學術操守，還引發有關私隱、侵權等疑問。香港資優教育學苑、教育城及新一代文化協會目前亦有包庇潘同學之嫌，若不給公眾一個合理交代，今後香港這類科研比賽的公信力，恐怕將蕩然無存。
有位私訊我的讀者大概來自醫學界，特別關注「藥倍安心」的病人資料從何而來、是否侵犯私隱，希望我查證一下。抱歉，這方面我實在有心無力，因為看了所有媒體報道，發現潘家父女口供矛盾，根本不可能確立「藥倍安心」的病人資料來源。例如潘阿爸在6月說：
「潘冬平醫生昨日首度開腔，回覆本報查詢表示，其女兒作品採用的是模擬病人（simulated patients）資料⋯⋯」（《明報》， 〈中學生創科獎爭議 父：採模擬病人資料無侵私隱〉，2025-6-19）
但早在4月，女兒卻這樣對傳媒說：
「潘同學表示，現時已經有醫生試用項目，為逾千名病人處方藥物，至今系統未有出錯，準確度達百分之百。」（《香港01》，〈日內瓦發明展教局中學代表隊獲4獎 聖保羅男女中學推AI免配錯藥〉，2025-4-15）
我不知道誰在說謊，但肯定有一個人在說謊。病人資料如何使用，關乎醫療倫理，並非「我阿媽都幫我做幼稚園勞作」那麼輕描淡寫。現在連這樣基本的問題，都鬧出父女不同調的「羅生門」，正如Hailey在她月前寫的文章所說，已經「引發連串關於知情同意、數據處理、利益衝突及潛在專業失德的嚴重質疑」。事件牽連的問題，其實早就超越「請槍」了。
即使只談「請槍」，那幾個跟政府有關的教育團體，難道打算隻手遮天，把真相隱藏到底？這種事就算在中国大陸，也是紙包不住火的。記得去年那「天才少女」姜萍嗎？她17歲時，以中專學生身分參加2024年阿里巴巴全球數學競賽，在預賽以第12名晉級。媒體乘機炒作，指姜萍憑自修奪佳績，堪稱「天才」。隨後有很多數學專業人士質疑，結果爆出真是「請槍」——姜萍的數學老師王閏秋在預賽暗中相助——最終她未獲任何獎項。
連中国大陸也可伸張的社會正義，我倒想知道，今日香港還有沒有？抑或理直氣壯講句，「請槍，畀你查到又點唧」，就可若無其事過關？無論如何，希望大家能夠支持揭發此事的Hailey。香港發生這樣的荒唐事，沒理由讓一個大學二年級生單打獨鬥。也許你的關注，就是保護她的最好方法。以下連結，是Hailey在Facebook張貼的新聞稿：
〈有關「藥倍安心」學術欺詐、版權侵權與數據私隱一事之描述 譴責機構失職及對吹哨者的惡意打壓〉
文章詳細解釋了事件始末，各位可以看看，並給她打打氣。誰說香港沒有希望？有這種堅持求真的年輕人，香港的未來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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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Hailey Cheng FB
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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