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揭90年代河南血禍 「中國防愛滋第一人」高耀潔醫生紐約逝世 享年95歲

有「中國防愛滋第一人」之稱、參與揭發90年代河南賣血及「血漿經濟」導致愛滋病蔓延成「血禍」的高耀潔醫生,於周日(12月10日)在紐約逝世,享年95歲。高耀潔自90年代起即致力投身於中國的愛滋病防治工作,但就因屢屢揭發河南地方官員隱瞞省內的愛滋病擴散情況而遭當局打壓,最終在2009年出走美國。她的友人在周日向傳媒表示其於家中自然離世。

高耀潔於1927年出生於山東曹縣的富裕鄉紳家庭,其外公為清末進士,因此她自幼受過較好的教育。她的家族因為屬於「地主階級」而在1939年遭中共八路軍劫掠,後隨家人逃難至河南開封定居。在經歷了抗戰與內戰的戰火摧殘後,她於1954年從河南大學醫學院畢業,並成為了一名婦產科醫生。

高耀潔此後長期在河南行醫,不過因其「地主家庭背景」,她在文革年代受到嚴重衝擊,屢遭紅衛兵折磨毆打,甚至一度服毒自殺,幸被救回。文革過後,中國展開改革開放,高耀潔的婦科腫瘤治療專長受到肯定,並曾因其領導的部門治癒率高,而被政府頒發河南省科技進步二等獎表揚。她於1990年63歲時退休,但仍致力於到不同的大學和醫療機構講學,傳播婦女健康、疾病防治等訊息,又經常應醫院邀請參與會診。

至90年代中後期,她因為在一次會診時遭遇愛滋病病例,繼而發現了河南存在因輸血感染愛滋病的現象,從此自發走上愛滋病防治與救助工作,力圖推動當局重視愛滋病蔓延的真實情況。她的揭露使河南「血漿經濟」得以公之於眾,令「愛滋村」的情況為世人所關注,但也因為同時暴露出地方官員的失職無能而招致了河南當局報復。

據其回憶錄《高潔的靈魂》記述,她於1996年第一次接觸到一名女性愛滋病患者。當時中國官方的宣傳資料稱,愛滋病病毒是由毒品注射及性接觸傳播。然而,這名病人並無吸毒,且其丈夫及子女經檢查後結果均呈陰性,但病人本人曾經接受過輸血。她因此意識到,病毒源頭可能在輸血上,並對此展開追查。

追查的結果揭露出河南的「血漿經濟」悲劇。河南等地的農村自80年代後期起出現了賣血產業鏈,在官方捐血指標和醫藥公司的市場需求下,貧困的農民通過賣血換取收入,而賣出的血則用於供應醫院血庫,以及醫藥公司來生產血液製品。

然而,由於農村落後的抽血技術與管理漏洞,許多血液製品在經愛滋病病毒帶菌者捐血賣血後受到了污染,進而導致了更多健康的捐血賣血者、被輸血者及無辜民眾感染愛滋病,許多地方更出現了村民感染比率極高的「愛滋村」。

雖然在高耀潔之前,已有王淑平、桂希恩等醫生提出過河南「血漿經濟」的問題。但由於地方官員的刻意隱瞞,河南的愛滋病感染情況一直不透明,在高耀潔等人揭發問題後,仍有很多人不斷受到感染。

高耀潔在意識到問題嚴重後,開始自發進行愛滋病防治工作。她在回憶錄中寫道:「我意識到愛滋病疫情的嚴重性,特別是廣大民眾對預防愛滋病知識一無所知或知之甚少,漠不關心。更可怕的是,某些宣傳內容與我國愛滋病來源、流行、蔓延實況不符合,使我不得不自費編寫愛滋病真情的『書籍』和防愛『資料』進行宣傳。」

她又走入農村探訪疫情真相,並試圖將河南疫情向上級反映。與此同時,一些中國傳媒亦開始關注河南的愛滋病情況,不過多因「影響河南形象」而遭地方當局阻攔。高耀潔因其多次反映無果,最終決定將實情公之於眾。她將事件透露給《紐約時報》駐北京記者,結果,關於河南「愛滋村」的報道於2000年10月28日在《紐約時報》以頭版刊登,情況獲得國際關注後,最終促使中國政府採取行動。

高耀潔對愛滋病防治的貢獻獲得了國內外的廣泛讚揚,她曾因此獲頒多個國際獎項,並有小行星以她命名。她亦獲得諸如央視2003年「感動中國」年度人物等來自中國官方的認可。已故前總理李克強在2004年擔任河南省委書記時曾與她會面,時任國務院副總理吳儀也曾在2003年與她單獨會談。

縱使如此,河南地方官員對她的打壓卻一直未有停止,其工作亦時常遭意圖隱瞞實情的地方當局阻撓。據她在回憶錄中記述,自2000年起,她退休所在單位扣留她進入「愛滋村」後記錄下的病人資料,截留寄給她的信件,亦有地方官要求「叫高耀潔閉嘴」,阻止她接受記者採訪,並於電話中監聽及跟蹤她。

當局亦曾多番阻撓她出國領獎。2007年,她獲美國非政府組織「Vital Voices」頒發年度女權活動人士獎,卻被河南地方當局阻止她前往北京獲取赴美簽證,並將其軟禁。結果,時任美國參議員、前第一夫人希拉莉為此致信當時的國家主席胡錦濤及總理溫家寶,高耀潔才獲得放行。

至2009年,她又被法國授予「傑出婦女獎」。但據其回憶,在此之後不久,她的電話與電腦就出現問題,同時她發現其住所附近出現了許多陌生人。由於擔心手中的愛滋病資料與書稿會有危險,她決定將資料帶走,並在其美國友人的協助下,於當年8月8日抵達美國,展開了其流亡生涯。她在回憶錄中寫道:「我權衡了利與弊,我想,本人若無聲無息地死去,我手裏的資料便石沉大海,而且外界一無所知。」而她決定以82歲高齡出走的最大原因,就是希望能將其搜集的資料公諸於世。

最終,高耀潔的著作在美國得以出版。她在美國也仍然關注中國的愛滋病防治工作,並參與多場講座,介紹中國愛滋病的情形。雖然晚年定居於紐約,但高耀潔一直希望可重回故土,她在公開的遺囑中表示,希望自己的骨灰可被撒入黃河。

最終高耀潔在周日於紐約家中離世,其逝世的消息在內地官方媒體上僅見有低調、簡短的報道。不過,在內地社交媒體上,則有不少網民轉載消息並表示悼念。有內地網民留言道:「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樣高尚耀光潔白。」也有人明言她是遭到迫害遠走他鄉,並指其「對抗權威,真的太了不起了」。

新聞來源:綜合報道、高耀潔回憶錄《高潔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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