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過年。對不少香港人而言,冬至是一年之中必然回家的日子,一家人圍坐飯桌,共吃一頓團圓飯。阿明是廚師,過往每逢冬至正日,幾乎都在廚房度過,但即使工作再忙,他仍會另擇日子,與家人補吃一餐冬至飯。四年前,他與太太及兩名女兒移民英國,當一家人真正能夠聚首的時光變得得來不易,這一餐飯,亦顯得格外珍貴。
「小時候的冬至,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爸爸媽媽煮好一餐飯,是一個一家人聚在一起的節日。」阿明說,無論日後成家立室,還是搬離原生家庭,冬至始終是一個必然回家的日子,「那一餐飯,好像是一個約定。」
移居英國後,這份感覺變得更加深刻。他形容,「家的味道」是一種思念——對香港家人的思念。「突然來到一個寒冷而陌生的地方,身邊很多親人都不在,那種感覺其實是空虛和孤單。」
一枱冬至菜 延續家的記憶
在阿明的記憶中,家中的冬至飯桌上,必定有三道菜:生菜包、白切雞,以及一鍋冬菇雞湯。長大後,這個傳統沒有中斷,反而由他親手延續。「一放假就由早到晚留在廚房」,他早已習以為常。作為廚師,他最享受的並非烹調本身,而是看見家人吃得開心,「那種滿足感,很直接。」
太太在旁笑言:「嫁個廚房佬,三餐無煩惱。」她憶述,阿明當年求婚時便作出這樣的承諾,「他說,嫁給他之後,三餐不用煩。現在真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可以吃到不重複的菜式。」
「食物,是最能夠維繫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媒介。」阿明說。
阿明的母親是泰國人,父親則為香港人,家中的冬至飯桌向來揉合不同文化。「冬至那一餐,通常會有蝦、有雞、有湯;母親亦會準備一些泰國菜式,例如以生菜包着肉碎,令整頓飯更加豐富。」在他眼中,這些菜式不僅是食物,更承載着家庭成員之間的情感連結。
談到家中不可或缺的冬菇雞湯,阿明細說其由來。製作白切雞時,會先以熱水將雞浸熟,待雞肉熟透後撈起切件;而浸雞的湯水則被保留下來,加入雞肉、冬菇及瑤柱重新熬煮,成為一鍋湯底濃郁的雞湯。「那股香氣,至今仍然記得。」他說,每逢冬至,熟悉的味道總會再次在家中出現。
從家庭飯桌 走進餐廳餐牌
這些關於冬至的家庭記憶,隨着阿明來到英國。成為倫敦半島中餐廳 Canton Blue 的行政總廚後,他嘗試把記憶中的味道,轉化為餐廳的冬至餐牌,加入過節常見的雞湯、叉燒等菜式。
阿明回想,小時候因為經常吃到這些菜式,從未刻意思考其意義,只覺得理所當然。每逢大時大節,叉燒等燒味自然會出現在飯桌上,家人到燒味店買「斬料」回家加餸;這些日常在當年看來再尋常不過,移居英國後,才發現其實彌足珍貴。
在半島中餐廳,他嘗試在保留傳統精神的同時,將味道進一步昇華。以叉燒為例,餐廳選用西班牙黑毛豬,按需要切割成合適大小,經醃製及汆水處理後再度醃製,翌日以猛火燒製,直至表面帶有焦香,內裡仍保持肉質的嫩滑。
「我們希望做出來的味道,盡量貼近香港,延續香港的做法。」阿明說。對他而言,這不只是一道菜,而是把香港節慶的記憶與情感,完整呈現在異地的餐桌之上。
倫敦、劍橋兩邊走 把時間留給家人
阿明在香港入行逾二十年,曾任職福臨門,亦在不同餐廳及會所累積經驗。移民英國後,他從未想過會在倫敦半島中餐廳工作。事實上,在入職前,他已與家人在劍橋安頓下來。為了兼顧事業與家庭,他需要在倫敦與劍橋之間來回奔波,只要放假,便盡量回家陪伴家人。
他坦言,即使只有半日假期,也會選擇回家,「太想念她們了。」由劍橋前往倫敦,車程視乎路況,塞車時甚至需時四小時,因此他往往在凌晨五時便出門。
即使工作繁忙,他仍努力爭取與家人相處的時間。有時家人會等他下班回家;若翌日早上毋須即時返工,他亦會親自送女兒上學。他說,過去曾有一段時間長年在外工作,離開香港數年,希望能補償未能陪伴家人的時光。
太太則形容,無論他多晚回家,翌日清晨仍會起來送女兒上學,即使只睡了數小時亦不例外。對阿明而言,在倫敦與劍橋之間往返的辛勞,換來的是一家人相處的日常。
人少了 時間多了
人在異地,團圓更顯得來不易。對阿明一家四口而言,雖然團圓的人數不如從前,但冬至的味道與儀式感始終未變,每一道菜,仍然承載着「家」的記憶。
太太回憶,在香港時往往是十多人一同用餐,但因各人時間緊湊,真正能在冬至正日放假的情況並不多見,「多數是下班後趕到酒樓,兩小時內便要結帳離開。」節日的節奏,總是匆忙。
移居英國後,情況有所不同。雖然人少了,但相聚的時間反而多了,餐桌上的選擇亦逐漸改變。近年,家中已不再準備「一圍、兩圍」的傳統宴席菜式,而是改為較具家庭氣氛的料理,讓用餐節奏放慢,彼此有更多交流。
在他們看來,這種轉變不只是菜式上的調整,更是一家人在異鄉生活後,對時間與團圓的重新理解——冬至不再只是形式上的聚首,而是一段真正屬於家人的時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