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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睎乾十三維度】聽政府宣傳歌,看香港興衰史

「呢首咩垃圾歌嚟㗎?啲歌詞咁垃圾,旋律咁老土嘅!」

今早我在YouTube播了《我們的家》未夠一分鐘,女貓奴大人(即內子)已喝令我立刻停止,並溫馨提示一句:「下次播呢啲嘢唔該戴耳機。」

《我們的家》是香港「爱国主義教育工作小組」昨天隆重推出的宣傳爱国主義教育主題曲,由沒有年輕人認識的小組委員鄺美雲主唱。組長李慧琼表示,為了推廣爱国主義教育,特別製作卡拉OK版本供市民下載,又說會派USB予全港中小學,希望學生在音樂堂或合唱團練習時唱出爱国情懷。

這首政府宣傳歌由張家誠作曲,填詞者是張家誠和陳薔天。歌詞又是《獅子山下》那類老調,宣揚團結、同舟共濟,只添加了一些所謂「爱国主義」元素,當然寫得比《獅》差很多,茲節錄一段:

情繫國家 我們這一個家
同行共勉 在洋紫荊護蔭下
從未退縮 背後堅守你我和他
無論多遠 難關多麼艱辛 仍未覺驚怕

旋律過氣,歌詞空洞,不明白怎樣令人爱国。更大問題是,港官天天把「由治及興」掛在嘴邊,但此歌呈現出來的景象卻一片慘淡:「抵擋風雨許多」、「患難」、「艱辛」、「波折」、「逆境更要自強」,難道它的主題是「歷史的垃圾時間」?我覺得創作團隊分明跟「由治及興」宣傳對着幹,有心搞「軟對抗」囉。

每隔一段時間,港府就會推出一首宣傳歌,例如2013年梁振英任特首時,就搞過一個「家是香港(Hong Kong Our Home)」宣傳運動,當年官方主題曲是《同舟之情》,Eric Kwok作曲,陳詠謙填詞,主唱者是張學友和尚未代言新疆棉的陳奕迅。

《同舟之情》歌詞也照例脫胎自《獅子山下》,中間一部分更改編自《獅》,直接向顧嘉煇、黃霑致敬。雖然是官方維穩歌,但旋律歌聲至少聽得入耳,歌詞也尚有振奮人心的部分:

還有天地能前往 還有生命發光
騰躍於鬧市海港 愛在舊城窄巷
誰也經歷過迷惘 人間的波折阻不了盼望
只須看見 有你在旁

如果歌曲真有潛移默化凝聚人心之效(就算有,其實也很有限),相信有耳朵的人都會同意十一年前《同舟之情》比今天《我們的家》有效百倍,也悅耳百倍。2013年,儘管特首是梁振英,但那時的香港的確「還有天地能前往 還有生命發光」。

但要數我最喜歡的政府宣傳歌,則非1986年《蚌的啟示》莫屬。選這首歌當然不因為「戀殖」,而是它由旋律、歌詞到歌手演繹,都予人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

1982年港英政府成立區議會,已引入地區直選(1991年則開始有立法會地區直選議席),但當年香港人多數只顧賺錢,政治冷感,港英政府於是在1986年成立公民教育委員會(Committee on the Promotion of Civic Education),並推出主題曲《蚌的啟示》,鼓勵市民「關心社會,坐言起行」。

《蚌的啟示》由馮添枝作曲,林振強填詞,主唱是關正傑、區瑞強和盧冠廷。強伯的詞突破了《獅子山下》窠臼,不只一味強調同舟共濟(儘管也有「攜手可創造光芒﹐齊心關注定破浪」金句),還鼓勵大家「多聽多望」,一起向光明邁進,甚至自己創造光輝:

願你可不將耳目收藏,
願你可與我多聽多望,
盡去關心多一些,你從不似蚌,
我願與你共創千柱光!

攜手可創造光芒,
齊心關注定破浪,
既在人海中同航,
但求齊力幹,將光輝灑遍每一方!

不管以歌曲質素、教育意義,抑或凝聚人心力量來說,我認為《蚌的啟示》都是香港歷來最佳政府宣傳歌。然而事隔三十八年,香港已由《蚌的啟示》水平,「完善」至《我們的家》了,從前是「但求齊力幹,將光輝灑遍每一方」的公民教育,現在就只剩下「情繫國家 我們這一個家」的爱国主義教育。

也不是不好,從「正面批評」角度看,《我們的家》製成USB派給全港中小學,足以證明香港庫房水浸,經濟大好,公帑多到可以協助某些USB廠商散貨,難怪爱国人士「無論多遠 難關多麼艱辛 仍未覺驚怕」了。

《蚌的啟示》: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mP_7ID6mWpU

圖/ 《我們的家》M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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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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