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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睎乾十三維度】何以鴉雀無聲

早前聖保羅書院一名中五男生,在中国大陸交流期間不幸身故,至今公眾仍未知道死因,就在人心惶惶之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近日多間學校的學生被強制北上交流後,有數十人患上急性腸胃炎,他們分別去過廣東韶關和安徽黃山。

出事頻仍,學生安全未見保障,政府真的還要罔顧家長焦慮,強制北上做所謂「交流考察」嗎?更令人寒心的是,學生不參與交流,須向校方和教育局解釋,但交流期間學生死了,當局卻聲稱要尊重「私隱和家屬意願」,對外不作解釋,更下令各方噤聲,彷彿牽涉什麼国家機密。

像日前聖保羅書院舊生發起的網上聯署,要求校方「以負責任、公開透明的方式處理」,向大眾公開調查結果,但過不了幾天,發起人已撤回聯署,表示與校方交談後,「校方似乎因為『私隱及家屬意願』無法提供任何資料,本人將不再向校方作任何要求,各安天命。」

我當然同意尊重私隱和家屬意願,但問題是像現在這樣的噤若寒蟬,是否真的為了「私隱和家屬意願」呢?留意聯署發起人在聲明中使用的字眼,是「校方似乎因為『私隱及家屬意願』無法提供任何資料」,重點是「似乎」兩字。由此可見,這位跟校方交談過的發起人兼舊生,並非完全信服學校的官腔回應。

事已至此,聖保羅書院院友、家長和其他公眾人士,是否再沒有什麼可做,只能袖手旁觀「各安天命」呢?我覺得不是的。正如日前我已撰文指出,關於那位男生之死,有很多尚未公布的細節應該不涉什麼「私隱」,例如死亡日期。校方為什麼連哪天死亡也不能說?家長有什麼「意願」要阻止披露這項資訊?

隱瞞死亡日期,也許只是為了隱瞞其他事情。比方說,「學生出事後沒即時通知校方或家長」,「學生離世了,交流團仍若無其事繼續」,「同團學生一直不知道有人死了」,諸如此類。這些跟「私隱和家屬意願」有關嗎?當然沒有。但這類中国交流團的黑暗面,卻很可能隨着死亡日期公布而曝光。

死亡日期之外,校方其實更有必要交代另一個問題。近日聖保羅書院校董會主席鄭卓生致函師生,指責媒體和社交媒體胡說八道、惡意炒作,原話是:

It has been frustrating and saddening to see inaccurate and malicious reports and discussions in the media and on social media speculating on and sensationalizing the circumstances of the sad passing of this young man.
(看到媒體和社交媒體上有不準確和惡意的報道與討論,揣測並炒作這位年輕人不幸去世的緣由,令人既沮喪又悲傷。)

這其實是非常重要的資訊,因為這是校方首次確認有媒體作出「不準確和惡意的報道」。但既然你的指控這麼嚴重,為什麼偏偏不公布是哪家媒體、哪篇報道呢?難道又是尊重死者家屬意願,所以必須包庇惡意作假報道的媒體?根本說不通!

我認為在尊重「私隱和家屬意願」的前提下,聖保羅書院仍然可以,且必須公布是什麼媒體在散播謠言。眾所周知,《星島》、《東方》均第一時間引述消息,稱學生吊頸自殺,這也是很多人信以為真的主流解釋。現在書院校董會主席這樣一講,大家自然聯想起這些media。

如果明知某些消息是假,鄭卓生就必須直接點名批評,還死者一個公道。這樣做不會侵犯什麼私隱,因為你澄清一個人並非某個原因死亡,並不等於公開他的死因,對不對?如果連這樣簡單合理、不抵觸私隱的要求也拒絕,繼續鴉雀無聲,就等同告訴公眾整件事另有內情,根本與什麼「私隱和家屬意願」無關。

最後,且讓我抄一段倪匡先生的舊文章〈自由的香港〉作結,以回應今日港人「各安天命」這個可悲處境,倪匡寫道:

「個人自由的大敵是什麼?答案十分簡單:極權統治。極權統治一來,甚至它的觸覺所及,個人自由就消失了。極權統治的高層和各級爪牙,就可以把他們的意志,把他們的生活方式,或他們所擬定的,自身並不遵守的一套,强加在每一個人的頭上。到那時候,人人被謀殺,所有的人,都要聽安排,沒有個人的選擇,人變成了機械中的螺絲釘。極權統治者,如共產黨,絕不諱言這一點,一直在大力提倡。在這樣的情形下,香港人若是還要過自由的生活,就必須盡一切可能把自己的意願表達出來,讓全世界知道,縱使失敗,總也表達了自己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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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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