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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睎乾十三維度】一場500萬的網戀

日前收到一個特殊的私訊,讀者李小姐(化名)希望借用我的平台分享她的故事 — 一場窮奢極侈的網戀,一個令她人生翻天覆地的騙局。簡言之,她近日被騙去近500萬港元,其中150萬是借銀行和朋友的,她相信餘生都要用來還債。

李小姐是單親媽媽,並不富有,事發後萬念俱灰,想過輕生,現在情緒稍為平伏,決定用自己的慘痛經歷警醒別人,尤其是渴望愛的女性。以下情節司空見慣,沒有任何出人意表的轉折,但我明白李小姐的想法:錢沒了,人生也遭逢巨變,但如果自己的不幸能防止別人的厄運,那就不會完全沒意義了。

要講出這個故事,實在需要莫大的勇氣,希望各位讀者看了以下內容,能夠留言鼓勵李小姐,「如得其情,則哀矜而勿喜。」活着的人也有很多地獄,有很多地獄要破⋯⋯

這個故事從一條Instagram私訊開始。七月某天,李小姐收到一位陌生男子的問候,他的網名叫「張瑞麟」。張瑞麟說話柔情似水,像一片片羽毛護着她的心窩。那時的她,身體不適、心情低落,張瑞麟總會體貼入微安慰她。從最初的零星聯繫,到九月中秋節的定時問候,兩人關係漸深,開始用WhatsApp語音通話聊天。

張瑞麟自稱台灣人,現居新加坡。開場還聊些文藝的話題,提到李叔同、心理學,顯得溫文爾雅。李小姐留意到他的國語帶點杭州口音,他就辯稱「是在杭州工作多年,刻意改掉台灣腔」,她也沒多想。不久,張瑞麟由關懷李小姐的心靈,轉為關心她的經濟。

他鼓勵她不要為經濟壓力苦惱,聲稱自己有穩定的投資渠道,可以幫助她改善生活。「別擔心,我來搞定。」這句話聽起來像是愛情的承諾,令李小姐心軟了。十月,他引導她註冊一個加密貨幣交易平台的帳戶。第一次,她只投資了小額金錢,並順利取回本金,賺了幾千元。這成功的一步打消了她的疑慮,也讓她墮入更深的圈套。

接下來,她按照對方指示,多次轉帳,甚至變賣物業、向銀行和朋友借錢,最終總共投入了近港幣500萬。其間難道她沒有一絲懷疑?當然有,但張瑞麟每次都用一些彷彿偶像劇的台詞來打動她:「我們有說不清、道不明的羈絆」、「我們會有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家」、「你的過去我來不及參與,但你的未來我一定奉陪到底」、「任何人都可能令你受傷,但我張瑞麟不會」,諸如此類。

張瑞麟曾承諾到香港見面,但最後當然沒現身。 到十一月,當她想提取現金時,那個所謂交易平台卻要求繳納一筆巨額「稅金」才能提款。那一刻,李小姐突然清醒過來,馬上找對方理論,結局你猜到了:張瑞麟從此就在網上消失。李小姐終於明白,自己掉進了一個精心設計的溫柔陷阱,這兩個月的日夜陪伴噓寒問暖,只不過是編出來的劇本。

李小姐報了警,但警方說「不要抱任何希望(可以取回失去的錢)」。那天晚上,她站在窗邊,絕望到想跳下去結束一切,是女兒的一句話拉住了她:「憑什麼騙子可以逍遙活着,而你要去死?」這句話像一記耳光,把她從迷夢中抽醒。她不能拋下女兒不管,也不能欠債不還。她知道已鑄成大錯,愧疚不已,所以選擇活下來承擔責任,咬緊牙關努力工作,還清債務。

故事說到這裏,正如我開始所說,沒有任何你想不到的轉折。我問李小姐,有什麼話想向讀者說?她的回答是:「不要相信網上任何人的投資建議。不要在社交媒體透露個人信息、喜好,騙徒會精心設計剛剛適合你的劇本,一步步令你放鬆警惕,踏入陷阱,也會情緒控制。」

最後李小姐問我:「活着的意義是什麼?」這是我的答案:「我沒想過活着的意義是什麼,我認為這問法有點不對。『活着』兩字是抽象的,沒意義可言,因為沒有主體(誰在活呢?)。每個人都有獨特的生命軌跡,所以每個人活着的意義都不一樣,而不同的人生階段也有不同意義。生命的意義,取決於你怎樣活着、做了什麼,以及為誰而活。」

活着是一定有意義的。李小姐,你選擇面對自己承擔責任,在莫大的痛苦中也渴望警醒世人,表明你是一個非常善良的人。光是這份善意,已有很大的意義和力量了。但願有人看到你的故事,懂得懸崖勒馬吧。世界黑暗,你就做一盞燈,你已是你自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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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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