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三條有應變反駁隊，我也要一連兩日化身Fact Check反駁隊，拆解一些要「說好香港故事」的謬誤。
第一天要談的，是家族辦公室。
投資推廣署根據其委託德勤進行的《香港家族辦公室市場研究》顯示，首次披露香港有超過2700間單一家族辦公室。根據調查結果，投資推廣署指證明香港家族辦公室行業的蓬勃發展，以及其作為全球家族辦公室和財富擁有人首選樞紐的鞏固地位。
我自己一直有跟進香港吸引家族辦公室的發展，對這個調查結果感到相當驚訝，亦很質疑官方的調查方法。根據德勤解釋，由於單一家族辦公室在港營運毋須申領牌照。因此，調研的手法是透過「採用獲廣泛認可」的統計方法及專有的超高淨值個人及家庭資料數據庫，估算出香港有超過2700間單一家族辦公室。
值得留意的是，由於在香港設立家族辦公室沒有任何註冊要求，目前並無關於在港註冊或設立家辦數量的官方統計資料。據德勤解釋具體的方法其實就是根據香港有1.25萬名高淨值人士數據，以數據模型推算出單一家族辦公室的數量，換言之就是以大約兩成的高淨值人士會設立家族辦公室作為前題假設。
研究的結果顯示，香港有超過2700個單一家族辦公室，較新加坡公布當地2022年底有1400個家辦多近倍，但這個結論令人覺得並不合理，因為新加坡早在2019年，即是香港正陷入水深火熱之際，新加坡金管局和經濟發展局已成立了一個家族辦公室發展小組，以吸引更多的家族基金，而官方數據亦有每年公布增長數目，至於香港一直未有官方統計，直至今天才首次發布「斷估」的調查結果。
香港過去沒有政策專門吸引家族辦公室，直至到前年十月的施政報告，李家超才首次設定KPI（關鍵績效指標）目標，要在2025年年底前，要吸引不少於200個家族辦公室在香港開設營業部或擴大業務。期後投資推廣署在去年三月在香港舉辦了「裕澤香江」（Wealth for Good in Hong Kong）的高峰論壇，當時吸引全球超過100個主要家族決策人出席，以及家族辦公室的高層管理人員，合共才有超過400人參與。
如果香港早有逾2700間家族辦公室，按理不止吸引四百人參與吧？另翻查立法會文件顯示在2020年，約有50間家族辦公室獲證監會發牌。另外財經事務局在2022年的立法會會議上表示，投資推廣署當時稱正積極處理超過50個家族辦公室個案，數目均是遠低於今次調查結果。
另外彭博在今年二月發表的研究報告，除了提出外資在新加坡設立地區總部高出香港三倍，報告亦提到新加坡的家族辦公室數目比香港多約三倍。據新加坡金融管理局數字，到2022 年底有1,100間家族辦公室在新加坡營運；相反彭博指當時香港僅擁有約 400 間家族辦公室，這與德勤的推算有明顯差距。
德勤提出另一個支持家族辦公室增長的理由，是香港的資產管理規模AUM 於2022年底高達30.5萬億元，但實際上去年八月證監會發布的《資產及財富管理活動調查》的年度報告，根據調查結果去年香港的管理資產規模為30.5萬億元（約3.9萬億美元），按年下跌14%，為2017年有相關紀錄以來，錄得最大跌幅，金額回落至2019年以來最低，可見香港的資產管理業務是在倒退而非增長。與此可比較的是，前年新加坡資產管理規模增長16%至4萬億美元，並實現五年倍翻，基本上兩地的資產管理規模非常貼近，所以德勤說的香港家族辦公室比起新加坡高出一倍，實在是有「作大」之嫌。
留意日經新聞去年十月曾有專題報道《據報家族辦公室對在港開設辦事處反應冷淡 吸引力未及新加坡》，文中引述一位財富管理公司負責人表示，外國人來港的意欲不大，內地人亦然。此前，政府通過家族辦公室稅務寬減條例，並於未來3年向投資推廣署提供1億元，以吸引更多家族辦公室來港設立辦事處。惟業內人士認為，有關措施缺乏新意，並沒有為投資者帶來新誘因，有財富管理公司負責人表示，曾接見同一家族辦公室下多名客戶，多數都要求將資金遷出中國。
當然，我不否認香港富有階層的人數可能遠超新加坡，但有錢人並不就等於會有家族辦公室，因為富豪設立家族辦公室目的是「傳承」家族資產，而選址最首要考慮因素，是為財富尋找安全的「避風港」，這亦是高凈值富豪選擇新加坡的關鍵因素。新加坡的金融業一直被認為是一個安全的司法管轄區，擁有完善的法律體系和良好的法治，近年更借鑑了瑞士金融機構為客戶嚴格保守秘密的做法，打造一個優良、健康的金融環境。
相反，香港過去四年加快「二次回歸」，政權當局不斷強調國家安全是凌駕所有考慮，並且以破紀錄的立法時間通過23條，這在內地富豪眼中，過去看重的「一國兩制」卻愈趨「一國一制」，他們要保障資產安全，更不願意將資金留在這個「新．香港」內。
由上面種種證據顯示，德勤報告推算香港設立家族辦公室數目多達2700家是嚴重高估，不過在今天事事要「說好香港故事」，反正很多以往「很專業」的人士，也要配合政府加入唱好隊伍，只是數據不講大話，這種自吹自擂靠斷估的「國際金融中心」，在外國投資者眼裏，恐怕只是笑話一場。
作者：顏寶剛
前有線新聞助理總監兼有線財經台台長
財經拆局專頁：https://www.facebook.com/FINANALYSIS20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