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為一個流亡海外的倡議者之前,我是一個人,一個女兒。
關心社會與身邊周遭的弱勢小眾是我在父母身上學習的,熱心培育青年、攜老扶弱,就連年初一都會一家去安老院義務探訪,向老人拜年——不求肯定或利益,只是這個世界總是需要更多的愛和關懷。作為女兒,我帶着這些片段長大成人,慢慢察覺社會存在的各種不公,開始有着不一樣的理想。正如過往我曾公開澄明,參與社運、加入學民等等的事都是我一人的決定,途中甚至歷經家人反對。面對一個外向且叛逆的女兒,他們能做的除了顧慮,就是顧慮。為了他們可以放心,我離開香港,經濟生活一切與他們獨立,沒想到還是一直隔空為他們添憂,如今再令他們受苦,實在很對不起。
自離港後我已經沒有跟雙親恆常聯絡,對於彼此每日的生活並不了解,更莫論工作細節。就連他們被帶走的消息,都是記者朋友傳訊我才得知。
常言「禍不及家人」,敢問一個自詡有良心的當權者,為何要如此對待兩個一生踏實、熱心服務社會的小市民?
人乃血肉之驅,未能盡孝之餘,眼見兩老成為政權向我施壓的工具,承受不必要的關注和折騰,我心酸,我愧疚。儘管如此,由出生到成長至今的記憶和價值仍是屬於我無法分割的部份。或者不再避諱是我這一刻唯一可以做的事,在坦誠地面對這一切所伴隨的感受的時候,重新感覺到自己是一個人,至少還有側隱之心。我可以擁抱它們,更可以支配它們,轉化為力量。在恐懼面前,我選擇不妥協,承着這每一秒鐘的感受,狠狠地與生命要給我的每個難關碰頭較量。
從來沒有人說過,這條路是好走的,但既然我們選擇了這條路,就讓我們真誠踏實地走下去,一起在黑暗中為彼此發亮,直至看見盡頭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