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自2010年以後,一直是由右傾的保守黨執政,過去14年來,勞工政策基本上沒有什麼進展。英國近年一些重點的勞工政策,例如最低工資、集體談判及最高工時等,都是上任工黨政府執政期間訂立。相反,這兩年隨著英國生活成本上漲壓力,大規模罷工此起彼落,促使保守黨推出了壓抑罷工的立法新措施,被視為勞工政策的倒退。
根據保守黨的意識型態,罷工是破壞自由市場的行為,源於工會權力過大。其實自上世紀70、80年代戴卓爾夫人執政時期,英國工會力量已遭嚴厲打撃大幅削弱。現任保守黨政府的兩項新法例銳意進一步限制罷工,包括容許僱主聘用臨時工取代罷工者,及規定公共服務在罷工期間要維持最低限度服務,引來工會極大反彈。前者在法院遭到工會司法覆核;而後者則在通過以後,連僱主也表示難以執行,至今未見任何引用。在政治光譜上靠向左邊的工黨,則批評這些反罷工法例有如火上加油,無助舒緩勞資矛盾,如勉強在不明朗及人手不足情況下提供服務,更加會對於公眾及僱員的安全構成威脅。所以,工黨已明確表明,如能順利當選,將在執政後廢除早前通過的兩條反罷工法案。
除了具爭議的反罷工法案之外,保守黨在其發表的政綱中,亦沿用其右派「福利養懶人」的思路,表明在當選以後,將推出打撃濫用福利的政策。首先,保守黨表示會銳意減少病患人士對於社會福利的倚賴,不滿現行評估機制過於寬鬆,使部份患有精神病或身體障礙人士,未有按其能力許可重新投入工作;其次,保守黨指出,現時簽發未能上班醫生紙過於草率,令很多人濫用病假,建議以後簽發醫生紙改由指定的工作及健康專職人員(Specialist work and health professionals)負責。再者,保守黨亦建議,強制長期倚賴福利人士必須接受工作轉介,並加強對此把關,如拒絕者會被取消領取福利資格。概言之,以上措施均假定目前福利提供過於寬鬆,遭受濫用,浪費了政府資源及損害市場效能。批評者則指出,此類政策建議無疑是對福利領受者進行「不良標籤」,將照顧社會弱勢的責任和風險個人化。而且,浪費大量資源做審查只會引致高昂行政成本,強迫領受福利人士接受惡劣工作,更是徒然加劇市場的不公平剝削。
工黨在其政綱中,未有高姿態扮演社會福利捍衛者的角色,反駁濫用福利的指控,外界亦形容,現任黨魁走的是較溫和的中間路線。但工黨明確批評,市場的不穩定就業及在職貧窮持續加劇,源於保守黨過去14年政策不作為所致。工黨多年來在選舉中失利,一直未能如願伸展抱負,期待轉變已久,故特別為是次選舉推出了名為「新政—-使工作獲合理回報的工黨計劃」(New Deal—Labour’s plan to make work pay )的勞工政綱。裡頭其中一個較觸目的重點措施,就是取締零工時合約(Zero-hours contracts)。所謂零工時合約,是指僱員所簽合約沒有指定每周工時多長,可以任由資方決定。這類合約常見於基層前線工種,早前一些港人組織調查便發現,不少移英港人也是從事這類不穩定的就業。去年宣告此建議後,即遭遇商界反對,工黨如今將政策調整為「取締剝削性的零工時合約」———不會全面限制每周零工時合約,但要求僱主最低限度要提供12星期的平均工時。此一妥協引來工黨來自工會陣營部份盟友的批評,表示在勞資權力不對等的前提下,將令新政策存在明顯漏洞。
除此以外,工黨的「新政」還包括限制僱主以「先解僱、再聘用」(Fire and rehire)的不良手法剝削工人,防止以此手段迫使僱員接受較差的聘用條件;劃一不公平解僱、育兒假、病假的領取資格,確保任何僱員首日受僱已可獲得以上保障;取消最低工資按年齡分級規定,讓所有成年人領取劃一金額。其他政策如引入喪親假期、加強懐孕歧視保障、保障僱員在AI及新科技下權益、保障自僱人士等,均在新政中有提及,但部份說法仍然流於空泛,具體執行細節有待觀察。
至於自由民主黨,與保守黨及工黨作比較,政治光譜上屬中間偏左。自民黨的勞工政策政綱,相較工黨而言,著墨實在不多,但卻明顯較保守黨開明及進步。由於執政機會很微,自民黨有些建議反而來得大膽及具體。例如,針對零工時合約的問題,自民黨直接指出,應規定按零工時合約受僱的員工,可獲高於正常20%的額外工資補貼,以補償他們在不穩定就業方面的損失;又建議規定員工按零工時合約受聘12個月後,應有權向僱主提出轉為固定工時合約。自民黨對於病假保障的見解,亦與保守黨批評濫用的論調南轅北轍。自民黨認為,應改變病假法例,規定第一日已享有病假津貼,而不用連續四日(英國目前做法是跟香港一樣);亦提倡取消每周收入須不少於123英鎊才能領取病假津貼的規定,及將病假津貼提升至全國最低工資的水平。
最後,隨著全球資本流動加速,國際社會亦趨向將勞工權利的關注,延伸至本國以外的層面。愈來愈多國家製訂了盡職審查(Due Diligence)的機制,要求本國企業在外地投資設廠也要遵守國際公認的勞工條款。進一步來說,政府以公帑在全球進行採購時,也需考量相關貨品的生產過程,有否出現違反人權標準,及是否需要引入政策禁止入口該類產品。這些涉及全球視野的勞工政策,在今次英國選舉中似乎關注不多。我們未來在監察香港、中國違反人權及勞工權利的工作中,有必要進一步提升社會認識,及積極向新一任政府進行政策倡議。
香港勞權監察總幹事 蒙兆達
(棱角和 Vote for Hong Kong 合作邀請在英香港倡議者評論各大政黨的選舉政綱,冀能藉此激起港人社群討論各政策範疇。各作者文章內容不代表棱角或 Vote for Hong Kong 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