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香港法院裁定記協主席陳朗昇「阻差辦公」罪成,一個叫「香港新聞工作者聯會」的組織,事隔兩日發聲明,除了歌頌「裁判官的判決法理清晰,彰顯了法律公義」,又趁機抹黑陳朗昇曾任職的《立場新聞》是「煽動危害國家安全行為」的媒體。
「聯會」抹黑《立場》,我不意外,但若非陳朗昇在Facebook張貼那份聲明(注1),實在不知道今天某些自稱「香港新聞工作者」的人,原來連寫幾段正確無誤的中文也做不到(見附圖)。
「聯會」那份聲明不長,卻有幾個錯得刺眼的字,例如「採訪」寫成「采訪」(執筆者平日寫簡體字?),「視法律如無物」又寫作「視法律於無物」。儘管可視為一時手誤,但這「聯會」做事有多馬虎,可見一斑。此外,我也想談談「信息」一詞。
聲明有句說,「裁判官(⋯⋯)再次向社會傳遞出一個重要信息」。以我所知,若要表達英文「message」意思,香港和台灣向來都寫「訊息」,而非大陸常用的「信息」(有時它又兼指「information」)。其實在大陸的新聞學教科書中,如郭慶光《傳播學教程》,「訊息」和「信息」定義是不同的,但「新聞工作者」似乎都不大理會。
「立場案」至今未有判決——我猜,寫判詞的法官應該很頭痛吧——「聯會」卻已搶先裁定《立場》「煽動危害國家安全行為」,光憑這一點,我覺得他們的記者專業操守都沖到馬桶了。更嚇人是寫幾句中文也甩皮甩骨,連記者的基本功也欠奉,還好意思說「陳朗昇自稱媒體從業者」?
翻查一下「聯會」背景,1996年成立,現任主席是「香港大公文匯傳媒集團董事長、總編輯兼大公報社長、香港文匯報社長」李大宏,現任會長是「前新華社亞太總分社社長兼政協」張國良,難怪聲明寫成這樣子了。
我一時手痕,點入「聯會」網站瀏覽還有什麼搞笑內容,給我看到2016年刊登的「香港新聞界國慶酒會張國良會長講話全文」,張國良說:
「各位同行,我剛剛去了蘇州,在崑山參觀了顧炎武的故居和博物館,顧炎武是我們明末清初的一位大儒。大家都可能記得,他的至理名言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注2)
對不起,我就不記得顧炎武有說過「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這句話,只記得顧炎武在《日知錄》說:
「有亡國,有亡天下,亡國與亡天下奚辨?曰,易姓改號謂之亡國。仁義充塞,而至於率獸食人,人將相食,謂之亡天下(⋯⋯)是故知保天下,然後知保其國。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耳矣。」
原來在顧炎武筆下,「國」只是「政權」的代稱,所以皇帝換了姓,國號改了名,對於被推翻的政權來說,就叫「亡國」,而保護「國安」根本與平民百姓無關,只是皇帝和他臣子的責任(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
至於「亡天下」,顧炎武其實是指中國傳統禮教(我們所謂文化、價值觀)的淪喪。這些禮教尤指人的仁孝節義,包括我們所謂「骨氣」、「正義感」等,而維護這些高尚的道德價值,才是天下每個人的責任。
可見顧炎武的說話若要撮述,只能講成「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決不能像張國良所說,曲解為「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在顧的心中,「國家興亡」恰恰是「匹夫無責」!顧炎武也真可憐,原意都已經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寫出來了,結果還是被「香港新聞工作者聯會」會長180度扭曲,這是否他們的特別「采訪」技巧呢?
若顧炎武在世,他絕對不會說「維護國家(即政權)安全是記者的責任」,因為記者責任是為民喉舌,不是為虎作倀。
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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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穌說:「一粒麥子不落在地裏死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結出許多子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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